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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在王爺面前沒坐穩板凳。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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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回不敢再要人過來扶了, 自己忙扒手上桌沿兒,從底下冒起頭來。屁股找到板凳往上挪了,把頭低在胸口。臉蛋是紅的, 心跳堵在嗓子眼兒。她竟真不自禁地想了一番,如果他真要抱,給不給抱呢?

自己還沒來得及給自己當頭棒喝, 攔了心裏對人家王爺的淫-思-淫-念,又聽王爺說:“跌得疼不疼?”

她忙擺手, “不疼。”腕上披帛落了下去, 順勢便彎了身子去拾, 剛好也不必與他對著了。腦袋放在桌下吐了好幾口氣, 撫平了心中蕩漾,規規矩矩地把身子坐直起來。心裏又想,才剛那一摔, 真對不起她這身衣裳。

她這是又看不明白了,這會兒瞧著, 那些個事王爺好似都沒有怪她,並還說起那抱不抱的玩笑話。雖他一臉正經八百的模樣, 但那肯定是玩笑話。若不是, 難不成王爺真想抱她?她有什麽好抱的?這般,心裏是不那麽吊著不安了,卻又冷靜了想,王爺瞧著是溫厚的,居然也會輕浮人。可又是為什麽, 她覺得這輕浮好像也不壞,還……哎呀,真是害羞得不得了了。

她自顧心裏百轉千回地想,又清清嗓子,再想著這話要是小白對她說,那摔到桌下的就一定是小白了。果然輕浮人這種事,還要分著人看的。她又清清嗓子,還是要再想的,忽聽得王爺叫她。

她回了回神,應了聲,“什……什麽?”

王爺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,“想什麽呢?”

“也……也沒想什麽。”蘇一擡手摸後頸,估摸著自己的臉這會兒比猴屁股也不差什麽。她是越發拘謹了,屁股像坐在針氈上,巴不得爬起來就跑。從叫他逮著她編他打虎的故事開始,又有她師父拱火無異地說了那麽多話,她心裏就一直是尷尬和興奮並存,這會兒也沒真平覆下來。

她摸起茶杯子吃茶,但磨著時間。這太平猴魁哪裏好,她是沒心思品了。只瞧著店裏客人多了起來,三三兩兩地上了樓,落了座談笑吃茶。那一對爺孫倆也來了,孫女兒還是嫩粉內褂和褲子,外頭套一件兒大紅色褙子,緣擺銹些白色梅花,好看得緊。她又坐下彈起三弦兒,模樣可嬌俏極了。

蘇一有了話說,指著那說書的老先生就道:“你瞧他們來了,咱們可以聽書了。那老先生書說得極好,他孫女兒的三弦兒彈得也好。許多人來片子坊,都是奔他們的。”

王爺轉頭去看看,又轉回來,忽說:“等人都知道本王來此處,就都奔本王來了。”

蘇一吃下的一小口茶差點兒嗆出來,忙扯了袖子裏的錦帕給壓住,輕咳了兩聲。她是還沒說話的,又聽王爺說:“我平日可做的也就那麽兩三件事,這會兒又少了一件,越發沒趣兒了。這事兒原是一一你的功勞,這會兒且看看,倒要怎麽彌補?”

蘇一慢慢拿下手上的帕子,心想她剛找了別的話題扯開了,他偏又扯回來了。怎麽彌補?她把帕子從袖子裏掖,“王爺想叫民女怎麽彌補呢?”說著話聲音小下去,蚊子一般,“其實給人瞧瞧也沒有什麽的,人多沒瞧過您……”

王爺瞧她一眼,她忙又改了口,“成日天叫人堵著當猴兒看,確實不好。王爺您是金貴的人,不能給人閑來無事逗悶子。我私想著,您有的是錢,家裏搭個戲臺子,養一班唱戲說書的,邀了人在家裏吃茶看戲,比在憩閑苑還好些。”

“這個法子倒也使得。”王爺點頭,“回頭我叫小白去尋個戲班子,再在府上花廳裏搭個戲臺。置辦妥當了,支人給你傳個話兒,你每日抽出一個時辰到我府上去,陪我吃茶看戲。”

蘇一楞了楞,提到上王府去她心裏就有些七上八下。她對那裏有陰影,總也不大喜歡。早幾日前還瞧見王府侍衛又捕了人,也不知為的什麽。早前她落坑那次,小白送她回家,就說是朝中的示下。至於什麽示下她不好相問,這會兒更是不能問王爺的。她們是幾畝薄田就能過日子的人,還輪不著關心這些個。

但王爺又開口了,也是給她彌補的法兒,她不能再駁了去,只好硬著頭皮應下了。想著這會兒怎麽著也是要按著約定每日間都抽出一個時辰去的,不然再叫王爺找上門來,怎麽生受得起呢?

這番好似把事都說開了,蘇一便沒了才見時的尷尬和拘束,稍松閑了些。可在許硯眼裏瞧著,這姑娘仍是拘著身份的。他也明白,兩人之間身份差距太大,不能說過幾回話就叫人把他不當王爺了。他這會兒也是蹊蹺的心理,往常旁人但凡有些造次都要計較的,這會兒卻還巴巴兒地指望人家跟他平起平坐。

這會兒再說些什麽呢?說些什麽能叫這姑娘放松了心裏的那根弦兒呢?他是沒什麽經驗,這事兒要是擱小白手上,千八百個招都不在話下。瞧他才跟蘇一認識幾天,就帶著人在王府裏跟一群侍衛賭錢。那會兒的蘇一可不是這樣的,腿搭炕幾叫囂叫人給錢的樣子,十足的地痞一個。可見了他就抖腿了,嚇得溜下炕來,跟個小綿羊一樣。

他聽著說書的老先生說了一段,也不知說的什麽,便問蘇一,“你與小白常來這處?”

“是了。”蘇一把註意力從說書老先生那拉回來,“他最喜歡那穿紅褙的姑娘,說長得也算水靈,三弦兒彈得好。瞧那兩只手,玉蔥一般,按在三弦兒上漂亮極了。他又打聽了,早有城西的鄭大官人瞧上了她,不幾日就要帶回去做姨太太了。”

許硯倒沒回頭瞧那姑娘,只說:“你倒喜歡聽他說這些個渾話?”

“小白麽,說這些也是正常。”蘇一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,說著又想起一件兒事來,看向王爺說:“您是小白的主子,他又住您府上,您理應知道才是。”

“什麽?”王爺接話。

蘇一把胳膊橫擺在桌沿兒上,坐正了身子,“就是小白的全名,好幾日前我問過他,他立馬撒腿跑了,沒告訴我。我回去尋思,這得是什麽樣的名字,才能那麽避諱。你們府上也全叫他小白,從來沒聽誰叫過他全名,莫不是,就是姓小的?”

王爺突然笑了一下,“自然是不姓小的。”

“那姓什麽?”蘇一歪著頭看王爺,瞧他這副模樣,應是知道他叫什麽了。許還知道得更多些,這會兒全扒拉出來,等明兒見了小白,可就有的拿去打趣他了。

王爺仍是笑,“這會兒說起來可就有些長了,問我也算問對了人。換了旁人,不定說得清楚明白。他那名字有些波折,換了好些個,最後定了現在的這個。”

蘇一專足了神,瞧王爺慢慢說話的樣子也不著急。她喜歡瞧他說話,便是這麽坐著聽上個三五日也不會覺得煩膩。與說書的老先生比起來,她更願意聽王爺說話了。滿眼裏期待地瞧他,聽著他說:“小白與我府上其他侍衛有些不同,關系上近了那麽幾層。我的母妃與他的母親,是親姐妹,是以他比別個更放肆些。”

蘇一一臉恍然的樣子,怪道小白平日裏與韓肅也是說話沒個上下的樣子。要不是正兒八經碰上事,他哪裏是聽話的。背地裏又常說王爺的壞話,也不怕她走漏了嘴叫王爺知道錘他個皮開肉綻。根兒在這裏,這會兒就說得通了。

王爺繼續說:“我母妃沒入宮之前,姨媽就嫁了人,也是地方上的稍有些家底的,普通良民罷了。小白出生在正月十五元宵夜,生下來就是白白胖胖的一團。小白的祖母老安人,甚是歡喜得了他這個大胖孫子,非要親自給小白取名字。小白父親是個極孝順的人,也便依了。老安人不識什麽字,瞧著小白又白又胖又圓,與那日的湯圓一個樣兒。”

蘇一嘴角抿出笑意,“所以叫白湯圓?”

王爺搖頭,“老安人也想,不能就這麽叫白湯圓,想了想,那便叫白團團吧,也甚是應景。小白母親卻有些微詞,說團團算什麽,將來長大了,還能團團地叫麽?倘若考了狀元做了官,人一聽這大人叫團團,還有威嚴沒有?老安人一想,也是這麽回事兒,團團是不能叫了,那叫什麽呢?”

蘇一臉上笑意更顯明了些,十分好奇,追著問:“那叫什麽呢?”

王爺提起茶壺倒茶,繼續說:“老安人又在那想,湯圓還能叫什麽,鄉話裏還能叫元寶呢。那便這麽著吧,叫元寶,白元寶。這個聽著甚好,也是喜氣招財又應景的。這廂正要決定下來,小白父親打趣兒,忽來了那麽一句,招財不如白寶箱,金銀銅玉什麽都有了。原他是玩笑話,老安人一聽,白寶箱、百寶箱,覺得甚好,當即就定下了,那就叫白寶箱。箱字不大好,便換個字兒,湘江的湘。”

蘇一笑得直不起腰,俯身抱著肚子,嘴裏念叨:“白寶箱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小白一盞茶的功夫打了一百八十個噴嚏23333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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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周六考試,接下來幾天要抓緊突擊一下了,雖然根本沒啥希望

不過會堅持每天雙更噠,都是老時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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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謝游手好閑妞和暮色北流的地雷 愛你們(≧▽≦)

☆、潑皮

原許硯也沒覺得這是個那麽好笑的事情, 但瞧見蘇一笑成這樣,幾乎不能自已,自己也便跟著不禁笑出聲兒來, 又問她:“這麽好笑?”

“嗯。”蘇一勉強直起身子來,咬住下唇強迫自己板住臉。可也就板了一會兒,又忍不住笑起來。她擡手蓋住臉蛋兒, 吸了吸氣再度忍住了,然後擱下手來, 一面壓著想笑的欲望一面說:“王爺您想想, 趕明兒我見了小白, 遠遠地朝他叫一聲白寶箱, 他臉都該綠了。”說罷又捂著自己的臉笑起來,那畫面想想就有趣得緊,夠她笑上三五日的。

王爺也被她逗得樂不停, 說:“小白興許上來掐死你也未可知。”

“那不能夠,他對我好著呢。”蘇一笑著道。

這會兒再瞧她, 哪裏還有半點拘謹的樣子。而後她一面說著“我不笑了”“再也不笑了”,一面又偷樂不停。王爺也是拿她沒法兒, 被她逗得忽而樂一陣, 忽而又停下。餘下的時間,多半是在回想小白這名字,不時笑上一陣中度過的。

蘇一忘了時間,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外頭天色已是擦黑,蒙蒙的夜色籠了上來。林立的店鋪間有挑起燈籠的, 也有打烊關了門的。她這會兒想起來了,還約著地主家的小兒子在碧波橋。眼瞧著是差不多的時辰,再不去可能要誤了約,因匆忙站起來與王爺辭過,說:“這會兒才想起來,我還有要緊的事兒呢,不能陪王爺了。等明兒您府上的戲班子成了,我定每日間抽出一個時辰到您府上陪您吃茶聽戲。”

王爺瞧著她神色匆忙,不知為的什麽,與她一道兒站起身子,“這麽著急,是什麽要緊的事兒?”

蘇一理了理腕上披帛,“媒婆幫我約了人,在碧波橋下的湖心亭。正是這個時候要去相見的,耽誤了回去招我爺爺訓斥。這會兒得走了,不能叫人白等一晚上。好不好,得去看了回頭告訴媒婆知道。”

王爺會意過來,原她今日打扮成這副模樣,是要去相親的。這事兒確實也要緊,關系著一輩的幸福呢。留也留不得了,與她一道兒下樓出茶館。蘇一停步子回身與他道別,又說:“好些個事,在我心裏壓了好幾天兒了,謝王爺您都不追究。您是這渭州城裏頭,最大的大善人了。您的恩情,我一定擱心裏揣一輩子,一刻也不敢忘記了。”

“嗯,你記著就好。”王爺這麽說,卻不知自己“斤斤計較”起來是這副模樣的。他不再留她,自讓她去了,自己便在片子坊門口稍站一會兒,瞧著她粉白的身影慢慢隱沒在街道盡頭。身後的掌櫃出了鋪子,挑了一盞西瓜紅燈往門楣上掛。掛穩了,照亮黑木黃漆字兒匾額,上書簡單的“片子坊”三個大字。

他想了想,是回府麽?卻總有種惦念放不下的意思。對這姑娘是什麽情感呢,到底自個兒也說不清。只覺得每回接觸下來,越發想多與她見見面兒。說說話也好,傻呆著也罷,都算不得一件無趣的事兒。他又想,倘或她這會兒相上人家了,那上他府上陪他吃茶聽戲的事兒還作數不作數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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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一沿街一路去到碧波橋,在橋頭折了兩只柳條兒拿在手裏。繞了橋頭石墩,借著蜷曲在水面上的浮橋往湖心亭上去。這是與馮嬤嬤說好的,兩邊都拿兩支柳條兒,在湖心亭上的浮橋上等著。來往的人俱瞧瞧,但瞧見了,心裏有個數。好與不好,先按下不表,回頭再說。

蘇一想著這時候不早了,那地主家的小兒子早也該到了。她擒了柳條兒在身前,一面往湖心亭上去,一面探望著有沒有與她一樣拿柳條兒的。一直走到湖心亭下的兩級階磯下,才瞧見了那人。一身寶藍色直裾,腰間束深色腰帶,旁側掛了好些荷包香囊。容貌只算將就,尚且看得過眼去。

他拿著柳條兒在手心裏晃蕩,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兒。他這吊兒郎當的感覺,與小白卻又不同。小白仗著好臉好面兒,得人歡喜。他這樣兒的,瞧著像個潑皮。走在大街上調戲良家婦女的,都他這樣兒的。

蘇一兀自在心裏想著,忽與他撞了個對眼兒。他也是瞧見她了,眼睛倏地一亮。原說好了的,遠遠瞧上一眼便罷,好與不好,回頭再說。蘇一是瞧夠了,這會兒也叫他看見了,自然轉了身要走。卻是剛邁出兩步,那地主家的小兒子就奔過來攔了她的道兒,形容猥瑣道:“小娘子留步,你可是鐮刀灣的?”

“是了。”蘇一點頭,“這會兒也瞧過了,合該各回各家了。”

要是一般模樣兒的,他也就不留了。可這姑娘生得實在俊俏,他這會兒便舍不得放她走。攔了她往亭子裏去,嘴上說:“著急什麽?既見著了,往後又是一家人,坐下說會兒話再走不遲。”

蘇一躲著步子,直退到亭子一角上。她是不怕這潑皮的,但三句話不說就動起手來總歸是不好。他要說話,那說兩句也無妨,權當是探他根底了,因問他:“你也二十了,怎麽還未娶親?”

地主家的小兒子笑道:“娶親有什麽著急?只要手裏有錢,還怕說不上媳婦兒麽?需得遇著那投緣的才好,娶回家和氣生財。我這會兒瞧你,就甚是投緣。許是上輩子見過,這一世再續前緣來了。”說著那手就不老實起來,要往蘇一肩上擱。

蘇一躲開了些,“您可真會說話,倒叫我不好意思了。只不知,你對多少姑娘家說過這些話。卻還要問你一句,你家裏妾室多少,有幾房姨太太?”

地主家的小兒子仍是笑得猥瑣,說:“也不多,花錢買的自個兒去的,滿打滿算,也就五個。”

蘇一結舌,這樣的人,哪裏是找媳婦兒來了。怪道沒正經娶媳婦兒呢,誰願做他家這主母,日日瞧著那些姨太太生氣。姨太太們好性兒的還好,若是個個兒尖頭刻薄滿心裏都是算計的,那日子也沒法兒過了。她躲了身子要走,卻又叫他一把攔在了亭角上。這樣的人不要什麽臉面,當街調戲人的時候還生怕別人瞧不見呢。這會兒是瞧上她蘇一的好樣貌了,心裏癢癢呢。

他又要動起手來,蘇一撐了柳枝兒到他面前,不讓他靠近,嘴上說:“話也說了,這會兒我該走了。好不好的,回頭馮嬤嬤那邊自有說辭。咱們且都回去,各自等消息吧。”

“還要什麽馮嬤嬤。”這小子是不願讓蘇一走了,擡起手一把抓了蘇一握著柳條兒的手,笑著道:“咱們這就定下婚約來,明兒我就派頂花轎擡你去,也省了那些個麻煩事兒。”

派頂花轎擡了過來,那是納妾呢!而這會兒叫他握了手才是了不得的大事,蘇一弓起右腿照準他子孫根就是一腳,踢得他撂開手往後急急退了幾步,“動手前你也打聽打聽,我蘇一是不是那般好欺負的人。今兒我看在馮嬤嬤的面子上,不與你計較,否則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!”

他原沒想到蘇一能動起手來,這會兒有些躁起來了。下-身疼也不去顧它,張了手臂要把蘇一抱懷裏,嘴上還說:“喲,瞧你還烈上了。今兒我就扛了你回家,也不必走那花俏程序了!橫豎你是我媳婦兒,今兒娶明兒娶什麽分別。”

蘇一等著他撲過來,想著不過再一腳,踢得他再翻兩個跟頭。卻是腳剛送出去一半,只見眼前的人歪頭一倒,倚了身邊欄桿栽河裏了。又聽“噗通”一聲,亭下濺起一大片水花。雖說現在是春日裏,可這晚間的河水還是涼的。瞧著就叫人渾身發冷,可憐見的。

然蘇一還沒反應過來,就叫人拉了胳膊腕兒離了亭子。餘下一些其他看熱鬧的,直趴在欄桿上瞧著落了水的地主家小兒子樂。人都瞧見了,他是調-戲人家姑娘叫人打了,這就叫活該。這種潑皮,也非得遇上這樣的姑娘才能知道厲害。往常路上叫他這種人調-戲了的,多是忍氣不吭聲的,難得今兒這姑娘痛快一回。

而把人踢翻在河裏又拉了蘇一走的人是誰呢,自然是跟了來的王爺。

他拉著蘇一上了碧波橋,松開她的手,站在橋邊瞧下頭湖心亭。那潑皮在水裏撲騰了一氣,自己爬了上來,擰了擰身上濕水罵罵咧咧走了。想來這麽些年從無失手,這是栽的頭一回。

王爺回身瞧她,“這就是媒婆給你相的人?”

蘇一點點頭,“原不知道是這品性。”若是知道,也不來了,白叫他占了便宜。

王爺轉身下橋去,她便跟在後頭。瞧著是氣場不對的,卻也未見他再說什麽。只到了橋頭,忽回頭說:“時候也不早了,我送你回家。”

蘇一沖他擺手,“我還是自己回去罷,叫王爺送,實在受不起。”

王爺回過身去,“那便你送我回府吧。”

蘇一: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 本來捋大綱的時候這真的是一篇正經到不能再正經的種田文了,真的!可是,一切王爺視角,男神秒變男神經……文風跑偏了(忍住眼淚)

然後,不要問我主角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對方的,因為——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~(~O~)

(其實是感情戲太難寫了(/▽╲)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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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謝水蘭依寶貝的地雷(づ ̄3 ̄)づ╭?~

☆、交底

碧波橋離鹹安王府不是很遠, 這麽腿著回去也不過兩刻鐘的功夫。

王爺路上問她些小時候的事情,她便七零八碎地說了一些。爹娘走之前的事大多沒什麽印象了,之後印象最深的便是蘇太公日日教她練把式。那段日子確實辛苦, 險些就沒撐下來。蘇太公本意是怕她一個姑娘家沒爹沒娘的遭人欺負,結果後來她卻成了旁人口中的悍婦。因蘇太公十分後悔這個事兒,說自己好心卻辦了件壞事兒。

再有其他的, 就是她三五日就要欺負一下同院兒裏住著的周安良和周安心兩兄妹。那兩個打小就叫周大娘慣壞了性情,瞧著就讓人氣不順。她又說, 周大娘心地確實不壞, 只是性子懦, 沒什麽身為長者該有的樣子。從小就是自己吞了所有苦水, 把周安良和周安心按在蜜罐裏泡著,鐮刀灣出了名的慈母。

說著便說到現在,她也不知道周家怎麽樣了, 只知道周安良被州學除了名,沒了生員的身份。說到前幾日周安心到鋪子上找她, 求她上王府求個情。她說:“這事兒本就是她們喪良心,占了我家宅子不夠, 還攆了我爺爺。這會兒卻也有臉回來求我, 我是好說話的人麽?便除開我與他周家的仇怨,那周安良的性情,也不是能做官。倘或他得了一官半職,還有下頭老百姓日子過麽?”

絮絮叨叨地說了,總歸都是閑話。王爺問麽, 她就說一些。其實她這樣的市井小民女,身上能有什麽了不得的事兒。小時候院裏玩泥巴林子裏捕蟬,大了在鋪子裏學手藝打雜,再多的事兒也沒有了。要不是遇著周家這一家人,日子倒還是平淡且溫甜的。

這般說著就到了鹹安王府門前,瞧著時候是真不早了,許硯也沒再邀了她往府裏去。進門叫了韓肅,讓他將蘇一往頭裏送送。

韓肅領了命,帶著蘇一繞了王府邊側的巷道,往後頭去。蘇一小心翼翼的,只管踩著韓肅走過的地方走。她怕一不小心,再滾坑裏了,還得麻煩他撈起來不是?

這般過了王府地界,才算安下心來。再走不多陣子,也就可到家了。她在心裏想著回去怎麽跟蘇太公說今日與地主家那小兒子相親的事,忽聽得韓肅問她話。也不知問的什麽,擡起頭去瞧他,“您與我說話麽?”

“這裏還有旁人?”韓肅冷著面兒出聲,又問了遍,“王爺與你說了什麽沒有?”

蘇一想了想,也就是與她說了小白的事情。可這話是不能再拿了來與韓肅打趣兒的,只好說:“也沒有說什麽,韓總管問這個做什麽?”

韓肅直直往前走,“我瞧著他是像老樹要開花的。”

蘇一心裏有異議,轉頭看韓肅,“王爺……老麽?”

“二十四了,如何不老?”韓肅道:“身邊兒也沒人管著,老大不小了還單著。早些時候大慶殿裏那位還幾次三番要與他指婚,都叫他拒了,往後也不管他了。”

蘇一清了清嗓子,“韓總管,您多大了?”

韓肅仍是面無他色,“我二十五。”

“哦……”蘇一默默地點頭,心道她可能是遇上了一個假王府……

蘇一只讓韓肅把她送到了白橋,過了白橋是鐮刀灣的地界,多數人對王府的王爺和侍衛都記憶猶新,況韓肅這會兒還穿著侍衛服。叫人瞧了去,又要有一番閑話傳一陣。她先瞧著韓肅下橋,等他到了橋頭,自己才轉身往鐮刀灣去。

快著步子回到家中,發現竈裏已燒上了飯。問蘇太公怎麽來的,說是鄰居嬸子過來燒的。這樣便只好坐下吃飯了,蘇太公自然問她,“與地主家的小兒子,相得如何?”

蘇一抱著碗,“那是個潑皮,嫁不得。等馮嬤嬤來了,您與她直說了便是。叫她再別處瞧瞧,牽些靠譜的。家裏地畝多生意好的也都不要了,不定都養出什麽來,跟地主家的小兒子一樣。人都說富不過三代呢,他們養出來的都是敗家子,沒法兒過日子。”

蘇太公暗吸了口氣,“書生你不要,殺豬的你也不要,這會兒富貴人家也不要,那要種地的?”

蘇一把筷尖兒咬在嘴裏想了一下,又拿出來,“倒不是什麽身份的問題,只是那些人實在不能入我的眼。也不要多好的,踏實能過日子就成。自然,樣子也要過得去才好。否則日日裏臉對臉,心裏難受不?將來再生出個醜娃娃,那要哭瞎眼的。”

蘇太公又搖頭嘆氣,也不想說道她惹她不快,因說:“那再讓馮嬤嬤各處打聽打聽,多相幾個罷。”擱下這話,又拿心裏憋了一日的話來問蘇一,“聽說鹹安王府裏有本武功秘冊,叫《龍淵劍法》。只要人練了,便可再無敵手,天下第一。一一你之前與他們相處了一些日子,知道不知道?”

蘇一忽笑出來,“爺爺你莫不是武俠話本子看多了,這種話也能說得出來?當年您教我練把式的時候,還說過功夫全靠的力道動作,沒有那些虛頭巴腦的。這世上,瞧誰蜻蜓點水水上飛,或著輕功上屋檐兒了?這會兒怎麽也信起秘冊來了,還說在王府上。”

“我也懷疑呢。”蘇太公道:“只是前幾日你師兄去王府上偷這秘冊,叫王府給抓了,這會兒還扣在那裏呢。”

“師兄?”蘇一把筷子插在飯碗裏,擡頭看蘇太公,“我不過就陶小祝一個師哥,他叫王府抓了?還因著去偷秘冊?這不能夠啊。”

蘇太公擺手,“我早年跑江湖的時候,收過幾個徒弟。徒弟又收了徒弟,這會兒算起來,不就是你的師兄麽?他們這會兒還沒返鄉耕田去,仍在江湖上飄著。也不知哪裏透出的風兒來,說王府上有這麽本秘冊。人都想得這本秘冊,先時有人上王府去偷,都沒得手。前幾日你師兄過去,也叫抓了。”

蘇一低下頭來,忽而想到了什麽,王府為什麽在巷道裏設暗坑,朝中又有什麽示下。如今這幾件事串起來,怕那秘冊也是個噱頭,專門就是要捕人的。那一晚她要去王府上找王爺,結果瞧見王府侍衛又捕了一個人,大約那個就是她這師兄了。

她又看向蘇太公,“兩年前新帝登基,頒下旨意來,不準民間再結黨聚眾,更是不準暗下裏私鬥拼個你死我活的,怎麽他們還沒返鄉呢?”

“這你不懂。”蘇太公夾菜,“那些人心裏,都有個大俠夢。你爺爺我早些年的時候也是,後來看淡了。朝中說不準了,他們就散了?那些大的幫派是掃了些,也擋不住人在暗下裏繼續拉幫結派。”

“那還怪人捕麽?”蘇一接話就說。

蘇太公瞧向她,忽而也明白了什麽。他“啪”一下擱下筷子,站起身來兩回踱了兩步,又坐下,指著桌子上的青菜小豆腐,說:“真陰險!”

蘇一夾了塊豆腐,“青菜小豆腐陰險什麽……”

蘇太公哼哼喘了兩口氣,“王府幫咱們出頭那會兒還覺挺好,真個是青天大老爺。後來你在王府惹了一身傷回來,眼下你師兄又折裏頭了。看來,那王府真與咱家八字犯沖。也不知你師兄還出得來出不來,你師伯明兒還得來找我。”

“他來找您做什麽?”蘇一嚼著嘴裏的小青菜,咽下去問。

蘇太公又拾起筷子,“還不是王爺幫咱們出過頭,他當咱們能求個情。我就跟他說了,咱家跟王府早沒關系了,他偏不信。說咱們一日不幫著撈出你師兄來,他就日日上咱家來候著。”

“哦……”蘇一應聲兒,“回頭我見著王爺幫他問問。”

“你說什麽?”蘇太公瞧向她。

蘇一念著蘇太公老囑咐她遠著王府的話,這會兒瞧著他對王府甚為有意見,忙若無其事換了話說:“我說王府也還好,王爺沒那麽壞。還有早前我那一身傷,不是叫王爺的侍衛打的,是自個兒摔的。”

“摔能摔成那樣兒?”蘇天公說話的時候微晃了晃頭,語氣表情裏透著“你糊弄我傻老頭子呢”的意思。

這事兒說起來就多了,蘇一趕緊著把碗裏的飯吃完了,端坐直了身子把那一日的事挑揀些出大概講了一遍。蘇太公聽完卻並不信,大手一揮,“你哄我呢!”

蘇一哀哀,瞧著這事兒是解釋不清了。可又轉念一想,解釋清解釋不清也都沒什麽要緊。橫豎王爺和她爺爺不會再有什麽交集,她爺爺覺得王爺好不好,也沒什麽關系了。是以也不再說這個,只又問了她那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師兄姓甚名誰。

吃完了飯,她便先回房換了身衣裳,擦了臉上的胭脂水粉,拿下頭上的金花鈿頭,出來洗了碗筷收拾了一番。之後便是添水燒起竈,梳洗一氣,也便爬去床上歇著了。

她斜半截身子靠在床頭,想起今日的事情來。王爺的每個動作每句話都能叫她紅一遍臉,心裏又是歡欣雀躍的。再想到後來從碧波橋送他回王府,路上說了許多自己小時候的事情,又有些後悔。那都是上不得臺面兒的,人家王爺不定在心裏怎麽想她呢。她連自己兇悍的性子也沒遮一遮,實在是不該呀。卻也不知怎麽的,在他面前兒的時候又什麽話都願意往外說,當時是沒有怕他笑話的心理的。

這般想著,又想起小白的名字,自顧笑出聲。笑一氣拉上被子,躺到床上睡覺去了。

☆、施善

一夜好眠, 早起天氣陰沈,半空壓著低低的浮雲。等蘇一從包子鋪出來的時候,雨絲才真正落下來。細如牛毛, 密密斜斜的糊了視線,半晌方才濕了腳下石板。

蘇一小跑著去金銀鋪,躲進鋪子時身上也不過就沾了些微的濕意。發辮上浮著密密的水珠, 像一層透色浮霜。昨兒耽誤了半日的功夫,今天是要補回來的。而頭一個要緊的, 就是要把昨兒做好的花囊給小白送過去。昨天被王爺帶出去那當口走得急, 也沒想起這事兒來。

她去自己的櫃子裏拿上花囊, 與陶師傅打了聲招呼, 又從門口拿了把雨傘,便急急出了門。雨意微蒙,落在傘面兒上悄無聲息。她一路上走得急, 裙擺落上雨星,沾了微微的濕意。等到了王府, 直奔角門,與門上的小廝的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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